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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改斋漫录(十六)
橘渡江为枳 《韩诗外传》:“晏子曰:‘王不见夫江南之树乎?名橘,树之江北则为枳,何则?土地使然耳。’”故《博物志》亦言:“橘渡江化为枳,江北之橘,未尝化也。”《本草》有枳实,乃江左所谓臭橘耳。潘安仁为贾谧作赠陆机诗云:“在南称甘,渡北则橙。”橙非枳也,无乃误乎?(卷一五《方物》,下同)
子鱼通印蚝破山 山谷《送曹子方赴闽漕》诗:“子鱼通印蚝破山,不但蕉黄荔子丹。”子鱼出于兴化军通应庙前,语讹以应为印。或曰:子鱼以容印者为佳,故王荆公诗云:“长鱼俎上通三印,新茗斋中试一旗。”则此说容可信也。东坡诗亦云:“通印子鱼犹带骨。”然山谷以蚝而云“破山”,则理不可晓。案《番禺记》云:“蚝之壳,即药中之牡蛎也。有高四五尺者,水底见之,如崖岸然,故呼为山。”今山谷谓之“蚝破山”,岂取蚝肉之谓邪?然韩退之亦云:“蚝相黏如山。”
仙茅 洪州西山有谌母观,母乃许旌阳授道之师也。观有母所种仙茅,与今山野中所产者不相远,第采以作汤,则香味差别耳。少年饮之,至于口鼻出血,盖性极暖也。然《抱朴子》云:“尧时有草,夹阶而生,随月开落,名蓂荚,又曰历荚,又名仙茅。”不知其种是此否?案《本草》注仙茅方云:“明皇服钟乳不效,开元婆罗门僧进仙茅药,服之有效。”故东坡《谢王泽州寄长松》诗云:“无复青黏和漆叶,枉将钟乳敌仙茅。”漆叶,出《华佗传》。
绵州绿茶 茶之贵白,东坡能言之。独绵州彰明县茶色绿,白乐天诗云:“渴尝一盏绿昌明。”彰明即唐昌明县。卢仝诗云:“天子初尝阳羡茶。”当时建茶未有名也。
贡茶贵早 贡茶以早为贵。李郢《茶山贡焙歌》云:“陵烟触露不停采,官家赤印连帖催。”刘禹锡《试茶歌》云:“何况蒙山顾渚春,白泥赤印走风尘。”袁高《茶山作》云:“阴岭茅未吐,使者牒已频。”三诗皆及赤印与牒也。
栗如拳 《越州图经》载如拳之栗,如锦之桑,政和中诏本州贡焉。栗固大于他州,然如拳者终不可得。杜子美《夔府》诗云:“色好梨胜颊,穰多栗过拳。”
车螯 绍圣三年,始诏福唐与明州岁贡车螯肉柱五十斤,俗谓之红蜜丁,东坡所传江瑶柱是也。时曾子开感而赋诗,略云:“岩岩九门深,日举费十万。忽于泥滓中,得列方丈案。腥鹹置齿牙,光彩生顾眄。从此辱虚名,岁先包橘献。微生知几何,得丧孰真赝?玉食有云补,刳肠非所患。”瑶当作珧,郭璞《江赋》:“玉珧海月,土肉石华。”
艾纳香 东坡《和阳公济梅花诗》:“凭仗幽人收艾纳,国香和雨入青苔。”《古乐府》:“氍毹毾五木香,迷迭艾纳与都梁。”又《广志》:“艾纳香,出西国。”
苦笋甜鹹虀淡 庐山简寂观,乃陆静修之居也。观出苦笋,而味反甜。归宗寺造鹹虀,而味反淡。盖山中佳物也。山中人语云:“简寂观前甜苦笋,归宗寺里淡鹹虀。”盖纪实耳。张芸叟《简寂观》诗云:“偃松拂尽煎茶石,苦笋撑开礼斗坛。”《归宗寺》诗云:“淡虀苦笋千人供,青磬华香一谷传。”亦所以纪事也。
楮子 京师中太一宫道士房有楮,结子如杨梅。徽宗车驾临观之,曰“拟梅轩”,李似矩、吴正仲皆有诗。正仲诗云:“阴阴绿叶不胜垂,著子全多欲压枝。自得君王一留顾,故应雨露亦饶滋。”其二云:“五月霏霏雨不开,若耶溪畔摘楞梅。朱丸忽向云窗见,疑是灵根越岭来。”其三云:“谁将蜜渍借微酸,小摘曾闻饤玉盘。争似江南风致在,瓶红初向绿阴看。”越州杨梅最佳,土人谓之楞梅。又北人以梅汁渍楮实,益以蜜,作假杨梅,故正仲后二篇皆及之。
慈竹 国初,乐史子正作《慈竹》诗数十韵,首云“蜀中何物灵,有竹慈为名。一丛阔数步,森森数十茎。高低相倚赖,浑如长幼情”云云。予案任昉《述异记》云:“南中生子母竹,今之慈竹也。”乃知慈竹不特蜀中有也。
樱笋厨 韩致光《湖南食含桃》诗云:“苦笋恐难同象匕,酪浆无复莹蠙蛛。”自注云:“秦中谓三月为樱笋时。”乃知李绰《秦中岁时记》所谓“四月十五日,自堂厨至百司厨,通谓之樱笋厨”,非妄也。陈无己《春怀》诗云:“老形已具臂膝痛,春事无多樱笋来。”
王子敬黄甘帖 东坡尝记云:“世传王子敬帖有‘黄甘三百颗’之语,此帖在刘季孙景文家。景文死,不知今入谁家矣。”韦苏州有诗云:“书后欲题三百颗,洞庭须待满林霜。”盖苏州亦见此帖也。故《东坡集》中有《刘景文藏王子敬帖》诗,略云:“君家两行十二字,气压邺侯三万签。”然山谷及陈无己之说,乃右军帖,其语云:“‘奉橘三百枝,霜未降,未可多得。’非子敬帖也。东坡以为子敬,何也?”子敬,乃献之字。
金鲫鱼 杭之西湖有金鲫鱼,投饼饵则出,然不妄食也。苏子美诗云:“松桥叩金鲫,竟日独迟留。”东坡《游西湖》诗云:“我识南屏金鲫鱼,重来拊槛散斋余。”皆记其实。
肉芝 东坡《肉芝》诗序曰:“顷在京师,有凿井得如小婴儿手以献者,臂指皆具,肤理如生。予闻之隐者曰:‘此肉芝也。’与子由烹而食之。”予案《仙传拾遗》载:“进士萧静之掘地得物,类人手,肥润,色微红,烹食之。后遇异人曰:‘尝食仙药。’因告之,曰:‘肉芝,食之者寿。’”何东坡忘此邪?
瑞香花 庐山瑞香花,古所未有,亦不产他处。天圣中,人始称传。东坡诸公,继有诗咏。岂灵草异芳,俟时乃出?故记序篇什,悉作瑞字。《庐山记》中亦载《瑞香花记》。讷禅师云:“山中瑞采一朝出,天下名香独见知。”张祠部强,名佳客,以瑞为睡焉。其诗曰:“曾向庐山睡里闻,香风占断世间春。窃花莫扑枝头蝶,惊觉南窗午梦人。”
吉了禽 唐万年县尉段公路撰《北户录》,纪廉州民获赤白吉了者,赤者寻卒,白者久而能言,笑语效人,禽之珍者也。予考郑熊所作《番禺记》云:“秦吉了,出藤州,身绀嘴丹,两眼旁有眉,如胭脂抹,弯环垂下,秀媚可爱,深类鸲鹆。注云:南中亦呼鸲鹆为牛吉了。头上微有冠,如鸡然,舌辨而语清,所食惟鱼肉。凡宾客奴仆,一过而皆知其名位。苟饲之或不如所欲,家有弊事,亦以告人。”熊以为秦吉了,段以为吉了,而更分以赤白两种,何邪?白乐天亦有《秦吉了》诗,了音料。
猓然兽 国初,乐史子正作《慈竹》诗,中云:“又闻猓然兽,死不相弃遗。”案《国史补》云:“得一猓然,则数十猓然可得,盖不忍伤其类,虽杀之不去。此兽状而人心也。”子正用事,可谓精致。《番禺杂记》亦云:“兽出欢爱州,能言兽也,亦猩猩之类。形似猿而有五色,每色各异。彼人取之以皮制鞍韂,最重纯黄色者,云不异金丝猿。夷獠或射之以弩,或设之以蹄。是兽既为人所得,但自言猓然,无复他道,故因以得名。”熊所记与《国史补》微有不同。
青田鹤 晋《永嘉郡记》曰:“有沐溪野,去青田九里,此中有双白鹤,年年生子,长大便去,只余父母一双在耳。清白可爱,多云神所养。”故杜子美《薛少保画鹤》诗云:“薛公十一鹤,皆写青田真。”《夔府咏怀》诗云:“马来皆汗血,鹤唳必青田。”
金线泉 《渑水燕谈》云:“齐州城西张意谏议园亭有金线泉,石甃方池,广袤丈余。泉乱发其下,东注城濠中,澄彻见底。池心南北有金线一道,隐起水面。以油滴一隅,则线纹远去。或以纹乱之,则线辄不见,水止如故,天阴亦不见。齐为东方名郡,而张氏济南盛族,园池乃郡之胜游。泉之出,百年矣,士大夫过济南至泉上者,不可胜数,而无能究其所以然,亦无一人题咏者。独苏子瞻有诗曰:‘枪旗携到齐西境,更试城南金线奇。’然亦不辨泉之所以有金线也。”余读《曾南丰集》,有《金线泉》诗云:“玉甃常浮颢气鲜,金丝不定路南泉。云依美藻争成缕,月照寒猗巧上弦。已绕渚花红灼灼,更萦沙竹翠娟娟。无风到底尘埃尽,界破冰绡一片天。”盖南丰元丰间尝守齐州所作者,此《渑水燕谈》所未见也。兼《倦游杂录》云:“范讽自给事中谪官,数年方归济南。城西有张氏园亭,泉有金线、真珠之目,水木环合,乃历下之胜景。园亭主人乃张寺丞聪也,尝邀范宴饮于亭,题二韵诗于壁:‘园林再到身犹健,官职全抛梦乍醒。惟有南山与君眼,相逢不改旧时青。’”
周宣王石鼓 周宣王石鼓,欧阳文忠公以为有可疑者三,唯唐以来韦应物、韩退之尝盛称赞。予谓不特二公,老杜固尝有《李潮八分小篆歌》云:“陈仓石鼓又已讹。”况苏勖载记亦言石鼓文谓之猎碣,共十鼓,其文则史籀大篆。则知石鼓称为周宣王所创者,在昔不止二公。
蜂子 东莱先生吕居仁作《蜜蜂赋》,略云:“早出暮归,聚房以居,生理甚微,桧花菊英,反为身害。虽云甚甘,终以是败。既夺之食,又腊其雏。以侑尔酒,以为尔娱。醉而咀嚼,鼓舌自如。人之不仁,一如是乎。”云云。盖东莱不察,凡今宣州所出蜂子,非蜜蜂也,乃山间火蜂。其色红黑,其长径寸,其大如之。人之被螫,则遍身肿痛,有至死者。其为窠多在地窖中,取之者先以火塞穴口,熏死其类,然后取其子之未翼者干之,以致远方。故元丰中中书舍人张谔《谢潜溪蔡圣俞蜂儿》诗,略云“溪上潜山山百尺,山人斫木烧山畬。烧畬延火入蜂穴,蜂子浑白如冲牙”云。蜂子今所在山野有之,但不如宣州多耳。
辨霞鹜 梁江淹《赤虹赋》云:“霞晃朗而下飞,日通昽而上度。”张说《晚景》诗云:“水光浮日去,霞彩映江飞。”凡淹、说所谓霞飞,则云霞之霞也。王勃《滕王阁序》曰:“落霞与孤鹜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。”土人云:“落霞非云霞之霞。盖南昌秋间有一种飞蛾,若今所在麦蛾是也。当七八月之间,皆纷纷堕于江中,不究所自来,江鱼每食之,土人谓之霞,故勃取以配鹜耳。”不知者便以为云霞,则长天岂可与秋水同色也哉。予又案孔颖达曰:“野鸭曰凫,家鸭曰鹜,鹜不能飞腾。”故郑康成注宗伯云:“鹜取其不飞迁。”李巡亦云:“凫,野鸭名;鹜,家鸭名。”然则鹜本不能飞耳。论文虽不当如此,要之作文者亦不可不察也。
辨鲎 韩退之《南食诗》云:“鲎实如惠文,骨眼相负行。”洪庆善辨之曰:“鲎,雌常负雄;惠文,冠名,一本作车文。今《广韵》引《山海经》注亦作车文,未详。”以上洪说。予案《文选》左太冲《吴都赋》曰:“乘鲎鼋鼍,同罛共罗。”刘渊林注云:“鲎,形如惠文冠,青黑色,十二足,似蟹,足悉在腹下,长五六寸,雌常负雄行。渔者取之,必得其双,故曰乘鲎。南海朱崖、合浦诸郡皆有之。”《五臣注》亦同。鲎音胡豆切,李善音猴。然则鲎形如惠文冠,无可疑者。退之盖本《文选》,而洪氏不援以为证,岂偶忘之邪?《集韵》引《山海经》以惠为车,惠车字相类,岂传写失其真欤?其曰骨眼相负行者,案《物类相感志》云:“牡牝相随,牡者无目,得牝才行。牝去牡死,故江东取一必获偶。”予又以陈无己《诗话》考之云:“韩退之《南食》诗:‘鲎实如惠文。’《山海经》曰:‘鲎如惠文。’惠文,秦冠也。”乃知《山海经》亦以为惠文,《广韵》本误耳。
端州石 端州石,唐世已知名。许浑《岁暮自广江至新兴》诗云:“洞丁多斲石,蛮女半淘金。”自注云:“端州斲石。”李贺《紫石砚歌》云:“端州石工巧如神,踏天磨刀割紫云。”
辨汤饼 黄朝英《缃素杂记》云:“煮饼谓之汤饼,其来旧矣。案《后汉·梁冀传》云:‘进鸩如煮饼。’《世说》载何平叔面白,魏文帝食以汤饼。又梁吴均称饼德曰‘汤饼为最’。又《荆楚记》:‘六月伏日,并作汤饼,名为辟恶。’又齐高帝好食水引饼。又《唐书·王皇后传》云:‘独不念阿忠脱紫半臂,易斗面,为生日汤饼邪?’《倦游杂录》乃谓今人呼煮面为汤饼,误矣。”以上皆黄说。予谓黄不见束皙赋,故为是纷纷。束皙《汤饼赋》云:“元冬猛寒,清晨之会。涕冻鼻中,霜凝口外。充虚解战,汤饼为最。弱似春绵,白若秋练。气勃郁以扬布,香飞散而远遍。行人失涎于下风,童仆空噍而斜眄。擎器者舔唇,立侍者干咽。”云云。乃知煮饼之为汤饼,无可疑者,《倦游杂录》与黄朝英皆不见此赋,惜哉。
姑苏朝夕池 姑苏之席,著名天下,不特今日,自古已然矣。齐谢朓《咏席》诗曰:“本生朝夕池,落景照参差。”案汉枚乘上书云:“游曲台,临上路,不如朝夕池。”左思《吴都赋》曰:“造姑苏之高台,临四远而特建。带朝夕之浚池,佩长洲之茂苑。”注云:“吴有朝夕池,谓池水朝盈夕虚,因以为名焉。”
磨纳衣 磨纳为衣,古来有之。隋江总《山水纳袍赋》曰“裁缝则万壑萦体,针缕则千岩映目。图岛屿之削成,写沦涟之径复”云云。
采橄榄 王立之《诗话》云:“东坡《橄榄》诗‘纷纷青子落红盐’之句,范景仁言:‘橄榄木高大难采,以盐擦木身,则其实自落,此所以有红盐之句也。’”予案江邻几《嘉祐杂志》云:“橄榄木,其花如樗,将采其实,剥其皮,以姜汁涂之,则尽落。”范说乃尔,何邪?岂鹹辣皆可用欤?
贡荔枝地 余昔记唐世进荔枝于辨误门云:“唐制以贡自南方,《杨妃外传》以贡自南海,杜诗亦云‘南海及炎方’。惟张君房以为忠州,东坡以为涪州,未得其实。”近见《涪州图经》,及询土人云:“涪州有妃子园荔枝,盖妃嗜生荔枝,以驿骑传递,自涪至长安有便路,不七日可到。”故杜牧之诗云:“一骑红尘妃子笑。”东坡亦川人,故得其实。昔宋景文作《成都方物略记图》,言荔枝生嘉、戎等州。此去长安差近,疑妃所取,盖不知涪有妃子园,又自有便路也。
黄鲁直词谓之著腔诗 晁无咎评本朝乐章,不具诸集,今载于此云:“世言柳耆卿曲俗,非也。如《八声甘州》云:‘渐霜风凄紧,关河冷落,残照当楼。’此真唐人语,不减高处矣。欧阳永叔《浣溪纱》云:‘堤上游人逐画船,拍堤春水四垂天,绿杨楼外出秋千。’要皆妙绝,然只一出字,自是后人道不到处。苏东坡词,人谓多不谐音律,自然,居士词横放杰出,自是曲子中缚不住者。黄鲁直间作小词,固高妙,然不是当行家语,是著腔子唱好诗。晏元献不蹈袭人语,而风调闲雅,如‘舞低杨柳楼心月,歌尽桃花扇底风’,知此人不住三家村也。张子野与耆卿齐名,而时以子野不及耆卿,然子野韵高,是耆卿所乏处。近世以来作者,皆不及秦少游,如‘斜阳外,寒鸦万点,流水绕孤村’,虽不识字人,亦知是天生好言语。”(卷一六《乐府》,下同)
聂冠卿多丽新词 翰林学士聂冠卿尝于李良定公席上赋《多丽》词云:“想人生,美景良辰堪惜。问其间赏心乐事,就中难是并得。况东城凤台沙苑,泛晴波浅照金碧。露洗华桐,烟霏丝柳,绿阴摇曳,荡春一色。画堂迥,玉簪琼佩,高会尽辞客。清欢久,重然绛蜡,别就瑶席。 有翩若惊鸿体态,暮为行雨标格。逞朱唇缓歌妖丽,似听流莺乱花隔。慢舞萦回,娇鬟低亸,腰肢纤细困无力。忍分散,彩云归后,何处更寻觅?休辞醉,明月好花,莫漫轻掷。”蔡君谟时知泉州,寄定公书云:“新传《多丽》词,述宴游之娱,使病夫举首增叹耳。又近者有客至自京师,言诸公春日多会于元伯园池,因念昔游,辄形篇咏:‘绿渠春水走潺湲,画阁峰峦映碧鲜。酒令已行金盏侧,乐声初认翠裙圆。清游盛事传都下,多丽新词到海边。曾是尊前沈醉客,天涯回首重依然。’”
山谷爱贺方回青玉案词 贺方回为《青玉案》词,山谷尤爱之,故作小诗以纪其事。及谪宜州,山谷兄元明和以送之云:“千峰百嶂宜州路,天黯但知人去。晓别吾家黄叔度。弟兄华发,远山修水,异日同归处。 长亭饮散尊罍暮,别语缠绵不成句。已断离肠能几许。水村山馆,夜阑无寐,听尽空阶雨。”山谷和云:“烟中一线来时路,极目送幽人去。第四阳关云不度。山胡声转,子规言语,正是人愁处。 别恨朝朝连暮暮,忆我当年醉时句。渡水穿云心已许。晚年光景,小轩南浦,帘卷西山雨。”洪觉范亦尝和云:“绿槐烟柳长亭路,恨取次分离去。日永如年愁难度。高城回首,暮云遮尽,目断人何处。 解鞍旅舍天将暮,暗忆丁宁千万句。一寸危肠情几许。薄衾孤枕,梦回人静,彻晓萧萧雨。”
世推重少游醉卧古藤之句 秦少游《千秋岁》,世尤推称。秦既没藤州,晁无咎尝和其韵以吊之云:“江头苑外,尝记同朝退。飞骑轧,鸣珂碎。齐讴云绕扇,赵舞风回带。严鼓断,杯盘狼藉犹相对。 洒涕谁能会,醉卧藤阴盖。人已去,词空在。兔园高宴悄,虎观英游改。重感慨,惊涛自卷珠沈海。”中云“醉卧藤阴盖”者,少游临终作词,所谓“醉卧古藤阴下,了不知南北”,故无咎用之。山谷守当涂日,郭功父尝寓焉。一日,过山谷论文,山谷传少游《千秋岁》词,叹其句意之善,欲和之而海字难押。功父连举数海字,若孔北海之类,山谷颇厌,而未有以却之者。次日,又过山谷,问焉,山谷答曰:“昨晚偶得一海字韵。”功父问其所以,山谷云:“羞杀人也爷娘海。”自是功父不复论文于山谷矣,盖山谷用俚语以却之也。
赐名鱼游春水 政和中,一中贵人使越州回,得词于古碑阴,无名无谱,不知何人作也。录以进御,命大晟府撰腔,因词中语,赐名《鱼游春水》云:“秦楼东风里,燕子还来寻旧垒。余寒初退。红日薄,侵罗绮,嫩草初抽碧玉簪,媚柳轻窣黄金缕。莺啭上林,鱼游春水。 几曲栏干遍倚,又是一番新桃李。佳人应念归期未,梅妆泪洗。凤箫声绝沈孤雁,目断清波无双鲤。云山万重,寸心千里。”
汉殿夜凉吹玉笙 “仙女侍,董双成,汉殿夜凉吹玉笙。曲终却从仙官去,万户千门惟月明。 河汉女,玉练颜,云軿往往在人间。九霄有路去无迹,袅袅香风生佩环。”李太白词也。有得于石刻而无其腔,刘无言自倚其声歌之,音极清雅。《东皋杂录》又以为范德孺谪均州,偶游武当,石室极深处有题此曲崖上,未知孰是。
送春送君有无尽意 王逐客送鲍浩然游浙东,作长短句云:“水是眼波横,山是眉峰聚。欲问行人去那边,眉眼盈盈处。 才始送春归,又送君归去。若到江东赶上春,千万和春住。”韩子苍在海陵《送葛亚卿》诗断章云:“今日一杯愁送春,明日一杯愁送君。君应万里随春去,若到桃源问归路。”诗词意同。
晁无咎嘲田氏词 元丰己未,廖明略、晁无咎同登科。明略所游田氏者,姝丽也。一日,明略邀无咎晨过田氏,田氏遽起对鉴理发,且盼且语,草草妆掠,以与客对。无咎以明略故有意而莫传也,因为《下水船》一阕:“上客骊驹,唤银瓶睡起。困倚妆台,盈盈正解螺髻。凤钗坠,缭绕金盘玉指。巫山一段云委。 半窥镜,向我横秋水。斜领花枝交镜里,淡拂铅华,匆匆自整罗绮。敛眉翠,虽有愔愔密意,空作江边解佩。”
水光山色渔父家风 徐师川云:“张志和《渔父词》云:‘西塞山边白鹭飞,桃花流水鳜鱼肥。青箬笠,绿蓑衣,斜风细雨不须归。’顾况《渔父词》:‘新妇矶边月明,小儿浦口潮平。沙头鹭宿鱼惊。’”东坡云:“元真语极清丽,恨其曲度不传。”加数语以《浣溪沙》歌之云:“西塞山边白鹭飞,散花洲外片帆微,桃花流水鳜鱼肥。 自芘一身青箬笠,相随到处绿蓑衣,斜风细雨不须归。”山谷见之,击节称赏,且云:“惜乎散花与桃花字重叠,又渔舟少有使帆者。”乃取张、顾二词合为《浣溪沙》云:“新妇矶边眉黛愁,女儿浦口眼波秋,惊鱼错认月沈钩。 青箬笠前无限事,绿蓑衣底一时休,斜风细雨转船头。”东坡云:“鲁直此词清新婉丽,问其最得意处,以山光水色,替却玉肌花貌,真得渔父家风也。然才出新妇矶,便入女儿浦,此渔父无乃太澜浪乎?”山谷晚年亦悔前作之未工,因表弟李如篪言,《渔父词》以《鹧鸪天》歌之,甚协律,恨语少声多耳。因以宪宗画像求元真子文章及元真之兄松龄劝归之意,足前后数句云:“西塞山前白鹭飞,桃花流水鳜鱼肥。朝廷尚觅元真子,何处而今更有诗? 青箬笠,绿蓑衣,斜风细雨不须归。人间欲避风波险,一日风波十二时。”东坡笑曰:“鲁直乃欲平地起风波邪?”师川乃作《浣溪沙》、《鹧鸪天》各二阕,盖因坡、谷异同而作,云:“西塞山前白鹭飞,桃花流水鳜鱼肥,一波才动万波随。 黄帽岂如青箬笠,羊裘何似绿蓑衣,斜风细雨不须归。”其二云:“新妇矶边秋月明,女儿浦口晚潮平,沙头鹭宿戏鱼惊。 青箬笠前明此事,绿蓑衣里度平生,斜风细雨小船轻。”其三云:“西塞山前白鹭飞,桃花流水鳜鱼肥。朝廷若觅元真子,晴在长江理钓丝。 青箬笠,绿蓑衣,斜风细雨不须归。浮云万里烟波客,惟有沧浪孺子知。”其四云:“七泽三湘碧草连,洞庭江汉水如天。朝廷若觅元真子,不在江边即酒边。 明月棹,夕阳船,鲈鱼恰似镜中悬。丝纶钓饵都收却,八字山前听雨眠。”
吴曾能改斋漫录十七 张先碧牡丹 周密柳梢青 朱淑真清平乐·送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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