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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朝臣和我决定向母后上尊号。” ——掖庭令称武曌为太上皇,皇帝却称母后,这称呼上的矛盾,也正说明了武曌在失去权位之后的身分,尚未确定。 “你不带大臣来?”婉儿悄声问。 “武三思随了来的,他就会进来,噢,还有,张柬之与桓彦范,和三思在一起。” “我就去奏闻——陛下,上什么尊号,可以先告诉我吗?我在奏闻时,可以先对。” “则天大圣皇帝。”李显一字字念了出来。 “哦——”婉儿对这一尊号大感意外,她又低声问,“你和她都称皇帝?” “母后是则天大圣,比我来得大呀。” 婉儿明白了——那个尊号,是用来应付流言的,于是,她淡淡地一笑,点头说: “我就去奏闻。” 不久,内寝的门户开了—— 武曌拥被靠坐在床上。 皇帝来朝太突然,她来不及理妆——自然,她可以要皇帝等待的,但是,当婉儿报告了尊号之后,失位的女皇帝有着莫名其妙的激动,也许是失去权力的打击使她丧失了智能,也许是老病侵蚀使她松弛了人事,当婉儿为皇帝先容之后,她就支撑着坐起来,命侍女放两只靠垫在自己身后,草草地漱口和用羚羊角水洗了眼睛,就传皇帝入朝。 女子四德之一,是妇容,武曌一直是最重视的,甚至,她认为只有以妇容为基础,才能及于其他。但是,在今天,她把妇容忘掉了。 寝门开启,上阳宫监在外面高声唱报皇帝入朝。 于是,大唐皇帝在寝门之外,行了朝拜的大礼,躬身站着,由掖庭令宣读尊号。 “大唐神龙元年三月,皇帝朝母氏于上阳宫,敬上尊号曰:则天大圣皇帝。” 掖庭令念完,皇帝再拜下去。 武曌以为上尊号必会有一篇颂词的,结果却只有简单的几句话,她稍感意外,望了床边的婉儿一眼,低声: “宣皇帝——” 于是,李显躬着身进入,直到床前,跪下来,期期地叫出“陛下”,就在此时,他一抬头,看到母亲的面目——一瞬间,李显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的母亲了。 床上的女皇帝面孔,似乎由几块零碎的骨头组织起来,显得那么峻嶒和突兀,而包裹这几块骨头的皮肤,是枯槁的,晦乌的,那简直不像一个活人啊!母子的血缘关系,此时在李显的心中发酵,他脱口说出: “儿子不知陛下惫困一至于此。” 武曌看了儿子一眼,对于这句温情的言语,并未激起她的共鸣。不过,这句话却使她联想到妇容的疏忽,她在内心谴责自己的疏忽。 至于李显,在说出之后,却为自己的大胆而惊愕,因而怔住了。 在同时,武三思、张柬之、桓彦范三人,已到了寝门之外,朝拜则天大圣皇帝。 她在懊恼中,动强地命婉儿致词慰问,并命上阳宫监在寝门之外设坐接待——她不愿三人入内寝,看到妇容不修的自己,同时,她也以不让三人入内寝来表明自己的态度。 这待遇,自然使张柬之感到狼狈,而跪在床前的皇帝,也因此而局促着。 武曌是曾经沧海的人,些微的不安,立刻就过去了,她望着儿子,温和地问: “朝廷一切都正常了?” “是的,”李显机械地回答,“一切都遵从旧制行事,并无变动。” “天下没有一成不变之政——”她提高声音,使寝门之外的三个人也能听清楚,“治道因时制宜,古制有不合于今者,可以改,要在合时合事。”她稍顿,再问:“外郡的情形如何?我的内禅,想来不会增添你的困难吧?” 他是为了外郡谣诼纷传,才与张柬之等人商量了,来朝上阳宫和为失位的母亲加上尊号的,不过,他不能直率地说出这些,只含糊地回答: “在陛下所建的基础上,内外皆安。” 这句话,使武曌难堪和感伤,目光自儿子身上移开,向外看着三人,庄严和深沉地说着: “我希望我的儿子能够安泰享成,但愿你们辅弼以道义,守国使不乱!” “则天大圣皇帝陛下,老臣竭尽所能。”张柬之离座,躬着身,朗声回答。 武曌对这个策动政变的老头子,充满了恨意,但在这一瞬,她的表现,却像很欣赏他似的,颔首,柔声问: “张卿,你今年高寿多少了?” 张柬之错愕着,在谈国家大事的时候,失位的女皇帝忽然插入这样一句,是什么用意呢?由于疑惑,他一时像忘掉了自己的年纪,在旁边的桓彦范,连忙伸手拉了他一把,于是,张柬之定了定神,还奏: “老臣今年八十有三。” “哦,你比我大两岁,看来,你的精神很好。” 这样一问一答,把谈话的性质转变了,也使得其有复杂意义的朝见体,变为平和了,于是,她向婉儿低声说出一个“辞”字,随即,转向儿子。 “你还有事要和我谈吗?” “陛下——”李显又激动了亲情,依依地叫了一声。 寝门外,三大臣已辞朝了,武曌看着他们的背影,低沉地,感伤地喟叹着,再转向儿子。 “我的时候差不多了,我不会和你争什么的,可是,你要记着,人们将你捧出来,也会再将你赶走的,做皇帝,只有自己把握权力,才是稳当的,你记着我的话。”她稍顿,再说,“你有什么疑难,可以问问婉儿,她随我这些年,学到的不少,她的智能比你强得多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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