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急景凋年,大唐第四世皇帝李哲接位了。 他不曾从母亲身上接受到智能的遗传,他显然是笨拙和具有神经质的,而且,他一方面自卑,一方面又骄悍。人们觉得这不是一个完整的人。 武媚娘以皇太后的身分指导儿子临朝——她看来很像一个慈母,为儿子的江山作温和的安排。 在皇太后的决定下,皇族诸王多数获得了崇高的职位,韩王李元嘉为太尉,霍王李元轨为司徒,舒王李元名为司空,滕王李元婴为开府仪同三司,鲁王李灵夔为太子太师,越王李贞为太子太傅,纪王李慎为太子太保。这次封拜自是为了使皇族中人心向新皇。此外,刘仁轨官尚书右仆射,裴炎为中书令,魏玄同为黄门侍郎,刘景先为侍中,岑长倩为兵部尚书,其余如来俊臣等,都加了官爵。只有武氏子侄,仍居原官。 太后临朝了五天就让李哲独自出朝了。但是,刘仁轨和裴炎,却每天进宫觐见太后,将皇帝在朝堂上的故事陈告太后——包括小皇帝当众扬言,将天下送给岳父亦在所不惜在内,武媚娘对此只是微笑,她怠倦,她的权力欲已经满足,她现在于弥散中孕育了乱思。 当李哲接位,武媚娘忙了一阵之后,权力的享有欲已得到若干满足,就私下决定,想以后不再听百官奏事,平时诸事交给皇帝处理,她安宁地做皇太后,以娱生活的余年。如今,她要的是为所欲为的享乐,因此,对大臣的奏报,她不予重视。 在过去漫长的时间,她从来没有在私生活上为所欲为,明崇俨虽使她欢乐,但是,那是偷偷摸摸的啊,那是提心吊胆的啊,现在,她相信可以无所顾忌了。李哲稚弱,绝不能干预自己,因此,在大丧之余,在新寡不久,她就想到了一度绻缱的冯小宝,她设法把冯小宝弄进来…… 但是,问题又来了—— 李哲是一个幼稚的人物,他完全不懂怎样做皇帝,登基不久,山东贵族集团像哄孩子那样,哄信了这位小皇帝——李哲以为太后思念着被流放在巴州的故太子,他的次兄李贤。于是,为了讨好母后,他命中书令拟了一道赦罪诏书,再上了一道呈启,送到太后那儿。 在忙乱之中,武媚娘已忘掉了李贤的事,看到表文,她勃然大怒,把那一堆纸扫落地下。婉儿讶然叫了一声“太后”,媚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: “我错了——如果我真的不管事,他们会连我的命也要了去呢!”她说着,站起来,气冲冲地向明德殿走去。 “太后——”婉儿追了出来,“如果要与皇上说话,要人去召皇上来好了,太后自己不必去,在礼法上……” “我要去看看他在做些什么!”武太后被兜起了旧恨,不听婉儿的婉劝,直走出外室,要黄门尚书跟着同去。 没有人敢去先通知皇上,可怜的皇帝不知道母后会来,他在后园,和几个内侍蹲着看斗鸡。武太后走到他身后,在十步之外站住。他和内侍们没有一个知道。这时,一头黑毛鸡胜了,皇帝笑着叫道: “我估计得不错,那黑鸡一定会胜利,我封它大将军——”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旁边的内侍忽然感到空气不对,抬头看到了太后,急忙惊慌地跪下来。 “干嘛?”皇帝一说出,回转头,也看到太后,呆了。 “你在宫内做这些事!”太后有着伤感,她厌恶斗鸡,洛阳的公子王孙,因为耽于斗鸡的赌博,曾为她所斥禁,她记得许多年前,看到王勃一篇《檄鸡文》,一怒把这个才华盖世的青年文士斥逐出京。她很爱王勃的才情,但是,为了维护京都的社会风气,她只能这样做。如今她万万想不到自己严禁的斗鸡,会进入宫廷中来,她伤心了,怆然叫道:“阿哲,你那样像个皇帝!” “母后,母后——”李哲吓得发抖。 “先把这些收了!”武太后冷冷地回顾黄门尚书,就回身进明德殿,在正中御座坐下,立刻召大臣上殿来。 李哲张皇失措地进来,他的确吓昏了,进来跪下时,腋下还挟着那只被封为大将军的黑雄鸡,左右的人都替他着急,但又不敢当着太后的面暗示皇帝。武太后看着他,满腔怒恨,又想到儿子将天下送给岳父也在所不惜的话,一瞬间,她有着沉哀。 不久,右仆射刘仁轨、中书令裴炎、侍中刘景先三人先到了——这三个人,在李哲没有接位时是兼东宫平章事的,刘仁轨更是太子少傅,武太后看到他,冷峻地说: “你做太子少傅,教得好!” 刘仁轨莫名其妙,顺着太后手指的方向看去,但见皇帝挟了一只鸡躬身立着发抖。他吓了一跳,徐步过去,把那只鸡接过来,交内侍拿了出去,然后免冠跪下请罪。 “不关你事,起来——”太后沉郁地说,“他如今已是皇帝了,这样的皇帝,大唐的江山可要完啦!” 三位大臣都不敢说话,太后指着刘景先问: “你把前些年禁斗鸡的旨意说一遍——” 刘景先毫无表情地回奏了,太后听完,从座上站起来说: “让他做皇帝,我实在不放心,先帝在地下,也会不安!好在我还有一个儿子,唉!明天召豫王旦入朝——你们先去拟旨!” “太后——”中书令裴炎上前一步,为李哲求情,“皇上年事尚轻,初承帝位,偶有小过,废立则兹事体大……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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